叮铃铃——
定在九点的闹钟像往常一样准时地开始了工作，那实在没办法无视的吵闹撞铃声让我产生了了「早上了，该起床了」这种令人不快的想法，于是，我只好忍受着睡到一半的美觉被打断的失落感，机械地执行了往常的动作——连眼睛都不用睁开，精准地拍下闹钟上的停止按键。
「呼……」
像个老头子（在我的想象中是这样的）一样吐出一口气，我继续睡起了回笼觉，甚至连姿势都懒得换一下。
只要给我一分钟我绝对能再次进入至上的睡眠状态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砰！
「看招！充满爱意的小玲☆Belling！」
「噗——」
第一声是房门被残暴地推开发出的响声，第二声是愚妹像往常一样脱口而出的莫名其妙的招式名称，至于第三声嘛……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绞痛感，我反射性地喷出残留在腹腔里的空气。疼痛致使我的身体蜷曲了起来，当然，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现在的我必须认识到这一点：清爽的早晨和愉快的回笼觉至少在今天已经是个泡影了。
「啊，起来了。」
「『啊，起来了』你个头啊！我说过多少遍叫人起床不要用什么自由落体肘击！」
「可是这次用的是膝撞哦？」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向腹部看去——的确，不同于以往的肘部，这次击中我的是曲起的膝盖。
「原来如此，那这次就先原谅……不对啊！膝撞也不行！」
「啊，哥哥，吐槽自己了。」
「……总之，下次给我用一些温柔的方法。」
「那，就试试百万吨飞踢好了。」
「给我等一下那是会死人的吧！」
「可是九点都没法好好起床是哥哥的错哦？」
「呃……」
就算你说的没错也不要用这种说不定会出人命的方式叫我起来啊。
无力地扶了扶额头，一道明亮的光线突然进入了我视线的边缘。我顺着钻进房间的阳光眯起眼望向窗外，那里，在朝阳的呼唤下，城市正在慢慢地苏醒。
除了被妹妹用自由落体膝撞叫醒以外，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不，虽然执行的方式不同，膝撞闹钟什么的也能算在「平常」的范畴里吧。
「真是的……饶了我吧。」
……
我的名字是叶空，男，16岁，是个连名字都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再普通不过的中学生。
头发和瞳色都是不起眼的黑色，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在同龄的男生中只能算是中游水平，记得曾被很多人说过外表出众，但出于不喜欢与别人交谈的性格并没受到周围人的欢迎。
不过，对于自己的平凡我还是有自觉性的，所以很少为生活的平淡而抱怨过什么。
今天，像这个世界普通的中学生一样，我开始了风平浪静的一天的早晨。
换上学校制服，完成洗漱之后，我来到了住所的客厅兼餐桌的所在地——虽然这么说，我所住的地方也只不过是高层公寓里的一间而已，只有大概寥寥70平米左右的面积。
「早上好，哥哥~」
「早上好，叶玲。」
这位站在料理台前，用熟练的手法准备着早餐同时向我问早安的女孩子，是我13岁的妹妹，叶玲。
浅栗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阳光的侧马尾也为她增添着活泼的气息，如果她转过身的话，不难注意到她同样有着黑色的双瞳——明亮灵动，以及，满溢着令我头大的好奇和活力。
抛开有时让我暗自叫苦的举动，是个家务料理学业体育全能的完美妹妹。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能不去我的床底下搜查黄色书籍，不往我的书包里塞什么Jurex的话，我真的会崇拜这位模范妹妹吧。
「今天的食谱是煎蛋卷蔬菜沙拉和奶油蘑菇汤哦~」
「又是新菜吗？很麻烦的吧。」
「为了给哥哥补充营养这点东西还是必须要掌握的！」
「不管怎样，辛苦了。」
「哪里哪里~这是妹妹的本分，也是让哥哥成为妹控的基础~」
「……」
我头大地皱了皱眉头，经验告诉我这时候无视是最好的。
在叶玲将早餐摆上桌的空挡，我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并将频道调到市内的新闻频道，随后坐到她的对面，享用起面前那份做得有模有样的西式早餐。
父母由于工作原因很少回来，这个公寓也是他们特地为我和叶玲买下的，正因如此，我们吃饭的时候很少需要什么礼节，出于这一点，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品尝了一下妹妹的新菜。
「怎么样，好吃吗？」
「嗯……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不得不承认你的料理水平无懈可击啊。」
「也就是说好吃咯？诶嘿嘿……」
看着一脸满足的叶玲，我也不由得笑了笑。
煎蛋卷和蔬菜的味道结合在一起，在口中迸发出香浓却清爽的口感，奶油的咸淡和蘑菇的火候拿捏地恰到好处，让人找不到缺点。
啊……我这个妹妹真是，无可挑剔啊。
「怎么了？难道说妹控之魂终于觉醒了！？」
「鬼才会啊！」
……我撤回刚才的话。
「啊，说出的话不能撤回哦。」
「……哎。」
果然，在心理系的优等生面前还是不要有太多心理活动为妙。
我使劲用叉子插起一个煎蛋卷，然后颇为不爽地放进嘴里咀嚼，或许是被叶玲看到了吧，她像看着小孩子撒娇一样笑了出来，这让我更加难堪了。
「话说回来，你今天看上去怎么那么高兴啊。」
「那个啊，因为，今天是开学典礼嘛。」
「嗯……学校有那么有趣吗？」
虽说是为了转移话题才提出的问题，不过我还是选择将事情说完，不然又要被她「真是不成熟的行为呢」这样取笑了。
「当然啦，班里的同学都很友好，心理系的教学内容也很吸引人，比起暑假还是喜欢上学呢。」
「优等生的想法啊……比起学业我宁愿睡个懒觉。」
「那是因为哥哥太没有干劲了。」
「嘛……可能就是那样吧，我吃饱了。」
我将剩余的蔬菜和汤快速消灭干净，便端起碗筷拿去洗涮，这时，电视里突然播报了一条令人在意的新闻。
「昨日晚20时09分，时针广场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该事故疑似恐怖袭击，目前已导致两人死亡，四人重伤。据目击者称，停靠于时针广场路边的一辆汽车突然无端爆炸，爆炸波及了路过该车的六名正在散步的行人。由于时针广场属于人流量高的商业地区，民间治安组织『礼之盾』与警方已将其列为恐怖袭击，并针对这起事故展开了联合调查，在此提醒市民留意行为异常人员，如有……」
恐怖袭击吗？还真是少见啊……不过，时针广场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应该不用太过担心吧。
「真可怕呢，哥哥，上下学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啊。」
「你根本完全没有紧张感吧。」
「因为离得很远啊，再说也想不到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原因，而且，说不定就只是场单纯的事故呢。」
「……说的也是。」
但愿是那样吧……说真的，我可不希望被卷入什么神秘事件然后变成英雄拯救世界的这种桥段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平淡，安静的生活，那就是我想要的全部了，世界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终究太过庞大。虽然不是说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但是，认识到自己的平凡之后，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也早就被我抛到脑后。
现在的我，只想做个中学生，和妹妹一起平安地度过学习生涯而已。
「哥哥，在发呆哦？」
「啊……抱歉，在想一些事情。」
「哼嗯……嘛，算了。」
有些狼狈地搪塞了过去——不，或许我根本没有瞒过叶玲，只是她没有追究罢了。不管怎样，她都没对我刨根问底，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今天就一起上学好了。」
「容我拒绝。」
「诶！为什么！这种时候哥哥不是应该顺理成章地陪伴在弱小的妹妹身边保护她吗！」
「轻小说的剧情在我身上不适用真是抱歉。」
当然，如果叶玲没有过「向我的同学打听我的恋爱现状」，以及「向我的女同学的书包里放入写着我性取向的小条」这类前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和她一起上学，毕竟在一个学校就读，有所差别的不过是一个在高中部一个在初中部罢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叫性骚扰啊？……还是说根本是故意的？
「不会做那些事情的啦，再说，今天是开学典礼，新学期总要有个新气象吧？」
「……绝对不会做？」
「绝对不会做！」
黑色的双瞳紧紧地注视着我，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真诚和强烈渴望，在这种攻势下，即便知道可能会上当，我也只好作出让步。
「好吧……不过，只有这一次哦。」
「诶嘿~了解~」
夸张地摆出一个军礼手势，叶玲麻利地收拾好碗筷，随后摘下围裙，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换衣服了。不过，在她关上门的时候，好像从她的侧脸看到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那么，我也去准备一下吧。」
……
「所有人员请注意，所有人员请注意，这里是警备室，已确认爆炸原因为不明分子侵入，现在开始本设施进入第一戒备状态。重复，已确认爆炸原因为不明分子侵入，现在开始本设施进入第一戒备状态。」
这里是一所看上去类似研究设施的建筑，此时，刺耳的警铃声正响彻这里的每个角落。
所有不具备自卫能力的人员都面带慌张地向着安全区域疏散，而用于防卫的武装人员也井井有条地布置着防线，以防备不明入侵分子的攻击。
一个和这种氛围格格不入的青年正站在有着很高的玻璃穹顶的大厅中间，阳光从屋顶直射到地板上，让他显得极其突兀。
尽管房间被带有危险气息的红色警示灯的光芒充斥，青年仍然毫无紧张感地打着电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将他彻底包围的，无不手持枪械的警备们。
「喂，Boss，我已经进来咯，要把这里毁掉吗？」
「……」
「也就是说，只要『那个』完好无损的话这里可以随便烧了？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了解了Boss。」
说完这句话，青年随意地将手机扔向脑后，然后环视起包围圈。
他慢慢地抬起右手——那些警备人员似乎将这个举动视为威胁，于是不待他将这个动作做完，一发子弹便干净利索地从一名警备的枪膛中呼啸而出，带着破风声掠过青年的脑袋旁边，并吹断了他的几根头发。同时随着子弹钉在后方的墙上，包围圈的所有人整齐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青年，散发出严阵以待的气势。
看得出来，这些警备人员都经过专业训练，而且很有可能都具备实战经验。
「不许动！蹲下！双手放在头上！再动的话就将以非法侵入的罪行向你开火！」
警备那边，看上去像是队长的人对青年发出了语言警告，届时所有人都将子弹上好了膛，并把食指虚扣在扳机处。
青年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不，与其说不在意，不如说他正享受着这种气氛——即使带着深黑色的兜帽让人们无法看清他的样貌，他嘴角那抹沉醉的微笑正露骨地透露着「真有趣」的信息。
「呐，你们知道吗？」
像是很普通地在询问什么一样，青年开口说道。
「我啊，最喜欢把你们这种人烧成灰了，那种感觉真是欲罢不能啊！」
病态的发言以及青年忽然张开的右手瞬间让僵持的天平完全崩塌，大约二十多把全自动步枪一齐向青年开火。
警备的站位都十分巧妙，充分地运用了这个房间开放式两层楼的格局，他们的攻击不但不会被障碍物遮挡，也不用担心会误射到友军，能在这种状况下完成这种包围的指挥官，一定是个很有经验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个恐怖袭击应对专家。
然而，面对这样的攻击，青年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下右臂。
子弹全都被挡了下来——或者说，在那些本应可以打穿钢板的合金子弹进入到青年周身一米范围的时候，就全部被一种银色的火焰燃烧成了灰黑的氧化物残渣。
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警备们，在震惊和恐惧中甚至连更换子弹都忘记了。
青年露出讥讽的笑容。
「啊嘞？不打了吗？那我可要开始烧咯？」
刚才将子弹焚烧的银色火焰再次出现，不同于上次，这次的火焰则静静地在青年的右手中燃烧着，如同驯服的野兽。青年再次挥动手臂，银色的烈焰受到驱使，如同风暴般瞬间席卷至房间的全部角落，将这里变成了一片银之火海。
烈焰将警备们的惨叫淹没，绝望蔓延着，唯独青年狂笑着享受这番景象。
「好美，好美啊哈哈……抱歉，请你们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
「喏，便当，拿好哦。」
接过包装朴素的便当盒，我随着叶玲走出家门。
叶玲和我上学的学园离我们的家不算太远，大约一公里的路程，步行的话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初升的太阳透过景观植株树叶间的缝隙，将阳光斑驳地洒在地砖上，给树荫下的街道铺设了一条亮丽的小路。
走在贯穿全市南北的主路上，宽敞的行人道尽是匆忙赶路的大人，以及三两结伴，有说有笑的学生们。
林立的高楼大厦和中层建筑错落有致的环绕在周围，既不会给人压抑的感觉，也没有遮盖大都市特有的发达气息，散发着一种搭配得当的先进感。
四轮机动车时不时地从一旁的车道上开过，由于这个城市的车辆在出厂时都要经过严格的静音处理，所以并不会产生普通车辆行驶过时的噪音。
整个城镇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则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维持着这种无形的秩序。
这就是我所居住的城市，时川市。
三年前，这个地区曾发生过一场8.9级地震，将这里的一切都夷为平地。灾难过后，政府在一个月内得出结论，决定将新兴的城市计划在这里执行，于是时川市就诞生了——一个秩序井然，人民生活水平很高的科技城市，亦是临近首都的新型经济都市。
「说起来，哥哥已经高一了呢，时间真快啊。」
「是啊。」
「还是没有女朋友吗？」
「要你管。」
「当然要管，这是身为妹妹的本分，哥哥要是在高中毕业的时候还是个处男可是会让我很难办的。」
「……我是不是处男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
「樱白姐不是就很合适吗？要我说，哥哥和樱白姐是很般配的~」
「给我好好听人说话啊喂。」
聊着这些琐碎的话题，我们像平常一样抵达了学校的正门。
虽然想赶紧去班级里再睡个觉，不过，校门那里好像正在上演着平时不太会出现的事态。
在校内距离正门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在纠纷，不，或许说已经大打出手了。
不过，没有人过去劝架，因为在那两人之间，还横亘着一片冰与火的地狱。
寒冷的冰和炽热的火焰仿佛受到了指示，先是凭空生成，随后激烈地相互碰撞着，像撕咬在一起的野兽一样试图将对方吞噬掉。冲突产生的地方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不过由于空气中弥漫着冰遇热产生的白雾，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
「啊啊……又是战斗科那边的人啊。」
「好像是这样呢，怎么办哥哥，过去看一下吗？」
「免了吧，我可不想重伤住院还没人赔医药费。」
我把叶玲从靠近冲突的右侧拉到另一边，然后从人群的边缘绕了过去，避免被扯进不必要的意外事故中。
这种一般人见了会惊讶不已的情形，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要说为什么嘛——
呼啸的火球轰击在了一面厚实的冰之墙壁上，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爆炸。
为了确认不会波及到自己这里，我停下脚步看向发生爆炸的方向。
爆炸产生的气浪吹散了周围的白雾，异常事态的两个中心人物也随之出现在了群众的视线中。
像是操纵着冰的蓝发的女孩子，以及一位看上去比我年长的，有着深红色头发，手上还缭绕着火焰的男子。
少女愤怒地注视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的男子，两人间飘散出一股浓厚的火药味。
——我和叶玲就读的这所「时川学园」，是一所不同于普通学校的教育机构。
除了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同处一个学园以外，还是个由国家拨款建造并经营，专门培养拥有「神礼」的「天赋者」的公立学园。
被上天所眷顾，从出生开始就被赋予了不同于一般人的特殊能力的小部分人类，便是所谓的「天赋者」——或是能够观察只有显微镜才能观察到的物体，或是能够准确地预测未来的，类似于电影中的「异能者」的存在。
他们被赋予的这些能力，则被称为「神礼」。
神礼，神的礼物，冠上了这么夸张的名字，天赋者在这个世界自然是种不可忽视的存在。由于天赋者对于国家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时川学园这样的教育机构便自然而然地诞生了——帮助年幼的天赋者锻炼自己的能力，协助他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避免他们将能力用在错误的地方，便是时川学园的教学方针。
当然，神礼的种类超过万种，能够操纵冰啊火啊雷电啊的天赋者也是存在的，况且在人类对神礼的探究已经近乎完成的2056年，与其说神礼是一种超自然现象，更多人将其看做可操控的科技产物。抛开只能天生获得不能后天赋予这一点来谈，神礼的控制和应用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步，不然时川学园的存在意义就微乎其微了。
所以眼前的一幕除了让我觉得有些麻烦以外，并没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由于离得不算远，两人的对话我听得很清楚，这令我有些好奇——看两人闹出的动静，不难推断两者在时川学园的战斗科排名都很靠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般不会在公众场合大打出手才对。
「娄焱前辈，还不承认吗？」
「所以就说，你到底想让我承认什么啊。」
「家兄受伤的事情，和您有关系吧。」
「都和你说没关系了。」
「以大哥那种老好人的为人风格，要说谁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陷害他，对不起娄焱前辈，我只能想到您了。况且，提前扼杀一位『眷使』对您只有好处不是吗？」
「哎呀哎呀……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吧，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和我僵持一天？」
听到这句质疑，蓝发的女孩子过意不去地看了看周围。
「……这样做会影响其他同学。」
「对吧？你也不用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我啦，这件事晚些会给你说明的。」
「明白了，但愿您能守信。若是您有所隐瞒的话，就算是位阶比我高的『炽应炎』，我也会向您发起正式的挑战。」
「是是，那么我还要准备之后的无聊场面戏，先走了。」
懒散地耸耸肩，红头发的学长将制服外套搭在肩上，穿着将扣子敞开到胸膛的衬衫向学园内部走去了，留下仍然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的女孩子。
「哥哥，那两个人……」
「嗯，记得是战斗科的前十吧，女的叫洛雪，男的叫娄焱来着？」
随着争端的平息，我们离开了正门走向学园内部，并自然而然地聊起刚才的事情。
「哥哥不觉得他们谈的事情有些让人在意吗？」
「啊……好像是说到『眷使』了，其他的更像是个人纠纷之类的吧。」
「早上的新闻，也报道过类似的事情哦？那个汽车爆炸事件，记得重伤者里有一个就是完美神礼的眷使呢。」
嗯……好像在新闻末尾的确说过，「一位就读于时川学园的完美神礼学生被卷入」之类的，要是那真的是恐怖袭击的话，说不定目的就是瞄准了完美神礼的天赋者的也说不定？不过——
「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啦。」
「怎么会没关系，哥哥也是眷使吧？要有点紧张感啊。」
「喂喂喂我怎么都觉得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况且……」
我抬头看向天空，那里，柔和的蓝色像往常一样，昭示着平静。
「说是那么说，不过我觉得没人会特意来袭击我的吧。」
毕竟是个没什么用的天赋者呢。
所谓的「完美神礼」，顾名思义，就是那些没有一点瑕疵的神礼——在占总人口不到0.001%的天赋者所拥有的神礼中也属于稀有物种，少数中的少数，近乎「濒危」的神礼。
一般来说，天赋者使用自身的神礼，都会有一些难免的副作用，比如一旦发动神礼就会产生晕眩感，使用过多会导致昏迷，抑或是需要借用「零子阵」或者「术咏」等一些准备时间较长的媒介，再或者就是必须满足一定条件才能发动等等。这些神礼的发动都必须支付一定程度的「代价」，在过于苛刻的条件下无法发挥作用，容易产生限制。而且普通的神礼提升空间小，一个出生便能目视五公里以外事物的普通天赋者，终其一生可能也只能将这个范围提升到六公里。
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亦有无边的发展空间，那便是「完美神礼」，没有漏洞，没有极限的神礼。它在某种意义上属于真正的神之恩惠，所以拥有完美神礼的天赋者还有一个称呼——「眷使」，「拥有神的眷顾的使者」，或是「使用眷顾的人」。
总之，是一群十分了不起的家伙。
入学的一系列测评结果都显示我是一位眷使，拥有完美神礼的天赋者。但是与数据相反的是，我的能力除了没有副作用和使用限制以外，几乎毫无用处——别说和战斗科那些人间兵器一样的怪物们比了，我在普通学科班的同学中都没什么可以排得上号的地方。
这么想着，我像为了证明什么一样伸出右手，轻车熟路地发动了神礼。浅蓝色的光晕自我的掌心亮起，一些相同颜色的光粒如同受到号召般自发地出现在四周的空气中，涌动着汇聚向光芒处，渐渐地，原本萤火一样的蓝色发光体变得愈发凝实、瞩目。最后，我右手上的发光体慢慢地改变了形状，由原本的球形变成了长条状。浅蓝的光晕淡去，随着一声悦耳的鸣声，一把散发着威势的华丽长剑便被我握在了手里——什么的才不可能呢。
实际上，的确出来了一把长条物体，可惜不是剑而是一把扫帚就是了。
「你看，真的有人会专门来袭击一个顶多弄出一把扫帚的眷使么？」
我把扫把递给叶玲，满不在意地说道。
「现世缔造（World Create）」，那便是我的完美神礼的名字。
创造一切世间上存在的有形物体——曾经被我的测试结果惊动过来的学园长就是这么跟我解释的，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兴奋得几乎都要拨款组织学园去游学了，不过据说她在看到我的真实水准之后就难以接受地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三天未出门。
根据数据显示，我的能力在理论上可以发展到一个很不得了的地步，按照推算甚至能够使板块发生移动和碰撞，引起地震或者海啸现象。
但是理论归理论，现实归现实，现在的我别说引起地震了，就连创造一块大一点的石头都做不到，而且无论怎么学习和锻炼都没有一点长进，是个基本没什么用的天赋者。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好在一些日常用品倒是能创造出来的，这让我和叶玲省了不少生活费。
对于向往平和的我，这是一件好事，毕竟在这个世界，能力越强，就越容易成为视线的焦点。强大的人注定要承受很多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我不想也无法承受的。
日常万岁，和平万岁。
「所以没事啦。」
「嗯……虽然这么说，但是哥哥要是出什么事情了小玲会伤心的哦？所以要好好爱护自己！」
「你每天早上少用那种残忍的叫早技能或许我还能多活几年。」
「那是小玲爱的体现！」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来到划分学部的十字路口，我提醒叶玲自己要往高中部的方向走。
「那，我走这边了。」
「嗯，哥哥，路上小心，还有别忘了放学在老地方等我哦~」
「知道了。」
然后，我顿了顿，接着还是决定说出来。
「新生发言，加油哦。」
「哦！哦哦哦！？傲娇的哥哥竟然会说这种话！」
「啥？」
「没什么，谢谢哥哥，那回见咯~」
叶玲小跑着去了初中部，在转角处还不忘向我挥挥手。
真是活力十足的家伙，她到底为啥总是这么兴奋啊。
带着「真羡慕呢」的心情叹了口气，我走向了位于东边的高中学部。
时川学园的占地面积很大，有着「不熟悉的人真有可能在里面迷路」的说法，这也导致高中部距离我和叶玲分开的地方有着比较远的距离。由于虽说是开学第一天，不过除了上交暑假作业和研究课题，以及出席开学典礼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所以我没有加快速度，只是悠闲地走在树荫下。
当然，这也是包括刚刚升到高一，不怎么熟悉高中学区的地形的原因在内，正好趁着现在观察一下，以免真的在自己的学校里迷路。
考虑到高中阶段的天赋者已经具备一定的水准，时川学园高中学部的设施在三个学部中算是最为先进的。作为主路的步行道的两旁坐落着不少叫得上名或者叫不上名的高端建筑物，比如刚刚路过的「高等级多功能体育馆」，是一种通过迅速更换场地和器材，从而得以让学生们进行二十种以上包括冰上项目在内的体育活动的设施，再比如现在我正在经过的圆顶型建筑，便是战斗科专用的「高等级神礼训练场」，据说内部采用的高密度材料能够承受住大部分的神礼攻击，经测试除了承受不住排名前十的好学生们的全力攻击，较低威力的攻击可以做到完全无痕吸收，消除了学生们对设备损坏的顾虑。
带着走马观花的心情观望着这些设施（毕竟我几乎用不到），不知不觉间，原本有岔路的步行道变成了单一的直路，而我的高中学部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首先迎接我的是一个时钟形的银色金属雕塑——那是时川学园校徽的放大版，下面衬托着几十盆摆放整齐的人造观赏花「明夜」，向后面看去便是西式风格的四层回廊式教学楼以及有着怡人美景的中庭，不禁令我眼前一亮。
「果然比初中那边显得豪华了不少啊……」
如果这所学校不是公立的话，我真的付得起学费吗？
考虑着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我顺着密集起来的人流走进了教学楼，一番寻找后来到了我的新班级，S1-技术科二班-机械工程系。
教室内有许多新面孔，不过也有不少认识的人，其中一个在看到我之后露出明朗的笑容，并朝着我挥手示意。
「哦，早啊叶空。」
「早安，维诺。」
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是正在和一位女生聊天的我的老同学，维诺，全名维诺迪亚·劳森莱特，因为嫌麻烦的原因，我经常用「维诺」称呼他。初二的时候进入技术科学习的英国留学生，擅长和异**往的乐天派，和帅气的外表相反是个经常喜欢闷在家里的机械达人。
「小空，早安。」
「嗯，早安，樱白。话说别用那种孩子气的名字叫我了。」
之后和我问早安的，便是站在维诺旁边的女孩子，樱白，全名是端木樱白，我的邻居兼青梅竹马，一个时常带着柔和微笑的文静女生，因为神礼的原因有着淡绿色的长发和碧绿色的瞳孔。樱白小时候就是我的玩伴，同龄的我们之后便一起进入时川学园就读小学，虽然小学没能分在一个班级，但从初中分了学科起便成为了同班同学，老实说，我内心很庆幸高中也能和樱白同班，至于原因的话嘛——
「给，小空，这是今天的便当。」
「明明是开学而已不用特地做便当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产生了「不愧是樱白啊」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不吃叶玲给我做的便当，刚才在路上我已经把那盒便当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好像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虽然味道不是很浓，但这也足以成为我不吃这份便当的理由了——毕竟叶玲可是连在我的水里放**物都干的出来的人。
「因为小空总是很挑食嘛，学校餐厅的套餐也经常是吃两口就剩下了，真是的，营养可是每天都要保证的哦。」
「真好啊，『小·空』，樱白这么会照顾人。」
「吵死了。」
没错，从小时候开始，樱白就特别会照顾人，好像在小学四年级左右就承包了家里的家务，五年级做出让我拍案叫绝的料理，六年级开始便每天都为我带便当——如她所说，我的确是个很挑食的人，只要是反感的东西一概不吃，曾经还因此发过一场高烧。于是樱白便坚决地要给我做便当，以防我午饭敷衍了事，即便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经过一段时间倒也算习惯了「樱白的每日便当」这个东西，直到今天，虽然这么想很失礼，但已经对樱白的料理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可以的话真希望她能负责我高中阶段的全部午餐啊。
「真好啊，又能和小空同班了。」
「啊，嗯，是呢。」
「对了！明天开始一起上学吧？」
「诶？」
「不行吗？」
「不，也不是不行啦……」
脑海中浮现了叶玲得意的表情，我内心虽然很想拒绝，但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那就这么决定了呢，小空。」
看着樱白开心的笑容，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啦……还有不要叫我『小空』。」
「哎呀哎呀，真是一对青涩的情侣。」
「情，情侣什么的……」
樱白脸红地低下了头，而我则以无视的态度回应了一脸坏笑的维诺，自顾自地环顾起四周。
「话说回来，咱们班只有这么点人吗？」
「啊，是这样，高中部的阶梯式教室比初中那种普通的教室要大很多，加上原本只有三个班的技术科现在被拆分成了五个班，所以会显得比较空旷吧。」
的确，这座教学楼的内部空间从外面看就显得十分空旷，技术科的五个班级可能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吧。
「夏莺好像不在？」
「小莺被分到四班了，毕竟主修的科目不太一样嘛。」
「哼嗯……这样啊。」
嘛，不管怎样，好歹维诺和樱白都在一个班里，不会出现不知道和谁搭话的尴尬现象。
「总之先把作业交到前面吧。」
「呃……」「嗯。」
「看你的样子，你不会又没写作业吧，维诺？」
「好像……是这样子……不说这个，叶空，放假前拜托你做的零件完成了吗？」
「啊，你说那个啊。」
我翻弄起左侧的单肩背包。
「给，大体上按照你给的图纸完成了，不知道细节部分处理得到不到位。」
「哦哦！Thank you！有了这个，我就可以把那个东西完成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过小心别闯祸哦。」
「知道啦知道啦，我办事，你放心！」
信谁也不会信你的吧……话说别把我说得跟你的共犯一样啊，我可不想帮你背锅。
维诺自然不知道我的内心想法，他只是朝着我竖起大拇指，然后便专心地捣弄起那个零件来。
算了，但愿他不会做出什么来吧……
将维诺的事情放在一边，我又翻弄了一下单肩包，从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筒状的金属体。
「樱白，这个呈象器我凑合弄了下，你看咱们的研究课题能交差么。」
「我看看我看看……嗯，不愧是小空，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我可不想被那个暴力女骂。」
「啊哈哈……翎月老师没有那么恐怖啦……」
我一边将作业上交给了新任的组长，一边和樱白说起研究课题的事。上学期末，我和樱白被分到了一组进行「便携呈象器」的研究——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在没有屏幕的情况下进行呈象操作的一种机器，不过由于樱白还要忙老家的杂事，实在腾不出时间，看着她不好意思的为难样子，身为男孩子的我只好一个人把任务揽下来。
好在「现世缔造」虽然没法创造出太过复杂的东西，但是一些微小的零件倒是完全能够造出来的，对于安装开发一些精密仪器倒是十分有帮助，加上我平时也有好好学习课程，那个研究项目总算是勉强完成了。
在新任班长把人名点完之后，便算是完成了新生报告，之后的时间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我和樱白决定先把那个呈象器交给我们的负责老师，至于维诺，正凄惨地被学习委员追问着没有完成作业的责任，虽然他不断向我投来「快帮我一下」的眼神，出于他经常不长记性的缘故，我这次选择了袖手旁观。
「翎月老师现在在哪里？」
「嗯，之前有用邮件告诉我，记得是在那边的第二独立机械实验室吧？好像把办公室也设在了那里的样子。」
「又是实验室么，把布满零件的地方当作办公室，还真有那个暴力女的作风。」
出了技术科二班，好像听到背后传来了「叶空你给我记住」的惨叫声，不过那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拉了拉一脸苦笑的樱白，便和她一起走向了位于走廊尽头的第二独立机械实验室。
「维诺，会不会有点可怜……」
「没关系啦，那家伙又不是第一次犯这种事情了，总会自己想办法蒙混过关的吧。」
「唔……既然小空这么说了。」
那个实验室并不远，从我们的班级那里过来也只不过需要两分钟而已。
樱白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到里面——不过在我看来，对声音的主人完全没必要这么客气。
「哦，来了啊，樱白，还有旁边那个讨厌的人形物体。」
「我是『讨厌的人形物体』还真是抱歉呢。」
说话的便是我们研究课题的负责老师兼前班主任——翎月，一个坐在明显升高过的旋转椅上摆弄着机械零件，身高不及一米五的女孩子。她穿着肥大到拖拉在地上的白大褂，赤红色的长发以一种嫌麻烦的方式在身后扎成单马尾，给人一种不搭调的感觉。
没错，这位就是我们的前班主任，翎月，作为一介教师，其本人自称真实年龄是二十三岁，但那小学生级别的身材却令这种说辞极其缺乏说服力。本身是个机械研究者，总是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面，对机械的热爱十分深厚。
「你那是和老师说话的口气么混蛋！」
同时，是个性格恶劣的暴力女。
我熟练地躲开砸向面门的扳手，然后冷静地还击。
「对不起，因为您太小了我没有看见，以为是别人在说话。」
「你这家伙想死吗？」
「好啦好啦……两位都冷静一下。」
樱白慌张地跑到我们中间劝阻起来，碍于不想让她看到过于惨烈的战争，加上对面的翎月也把手里的大型锉刀放了下去，我也没再说什么。
「啊啊……所以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讲礼貌。先说好了，这可是看在樱白的面子上哦？不然你已经变成尸体了，人形物体君。」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您呢。」
「当然，等樱白走了就跪下来谢罪吧？在那之前先把研究课题交上来。」
虽然内心很不爽，我还是将之前给樱白看过的呈象器拿了出来递到翎月手上。
「嗯……勉强过关吧，清晰度方面有瑕疵，一看就是某个人形生物的拙作。喏，樱白，这个是改良方面的图纸，把这个呈象器再调整一下，这学期结束了再交上来吧。还有，别让那个人形生物插手，这个东西的构造还是很复杂的。」
「好的，翎月老师。」
应该是考虑到呈象器的制作对机械开发的学习很有意义吧？估计是为了弥补樱白暑假没能参与研究的空缺才这么说的。虽然经常和我拌嘴，不过倒是很为樱白着想。这么说来，翎月不仅在机械上有很高的造诣，对学生们也很有责任心，抛开性格不说，她的确是个合格的教师。
想到这里，我之前的火气消了不少，总是有点能让人尊敬的地方不是吗？
「喂，从刚才开始就用恶心的眼光看着我，你是变态吗？」
……我收回刚才的想法。
……
「翎月那家伙，还是那么让人火大。」
「嘛嘛，谁让小空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踩到翎月老师的地雷了呢。」
是指第一次见到翎月的时候和坐在旁边的樱白说了一句「意外的小啊」，结果不巧的是那时全班一起停下聊天，导致我的那句感想清晰地传到了翎月耳里的事情吧？
「谁知道她对自己的身高那么没有自觉啊。」
我们从那个充满是非的实验室里出来之后，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了，樱白便提议一起吃便当。
回到教室那里发现维诺正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我凑近一看，是一张类似检讨的东西。
「叶空老大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一下啊！」
「所以说最后变成写检讨了吗，要多少字啊？」
「三万，三万字啊！怎么可能今天写完嘛！所以叶空老大，拜托你随便帮我生成一份出来吧！」
「三万字，创纪录了呢。」
「维诺，检讨要自己好好写完！」
樱白一脸认真地督促道，这不禁让维诺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以樱白严谨的性格来说，这种时候要是我用神礼创造一份检讨出来帮维诺蒙混过关，之后一定会被责备的吧。
想起曾经樱白给我开了三个多小时的反省会……
「抱歉，维诺，这次我帮不了你了……」
「诶？诶诶诶诶！？等一下叶空老大！喂等一下！等一下啊！」
虽然我也认为三万字的检讨太多了，经过这次维诺下次应该会吸取经验教训，想着「差不多就帮你一把吧」，但是在樱白面前，我只能说，对不住了维诺。
轮到我怀着同情的心情和樱白走出教室，我们正商量着吃午饭的地点，一个娇小的人影迎面跑了过来。
「喂——！叶空，樱白！」
这个用夸张的动作向我们挥着手跑过来的少女，就是情报分析希的尖子生——夏莺，本名是南丁格尔·夏，据本人说，「南丁格尔」在英语中有着「夜莺」的意思，因此中文名叫「夏莺」。之前说过，是我们初中时候的同班同学，按照樱白的话，现在应该被分到了S1-技术科四班-情报分析系上课。
顺带一提，虽然名字里有「夜莺」的意思，但夏莺的性格却和「安静」完全搭不上边，本人似乎也没有这个自觉。
和往常一样绑着的双马尾，随着夏莺跑步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抖动，由于开学时不小心填错尺寸，导致她身上的制服略显宽大，不过这也将她本人衬托得更加小巧。
顺带一提，因为母亲是英国人，所以夏莺的发色是明亮的黄色，由于那精致的五官加上笑的时候会露出可爱的虎牙，使得她全身透露出一股学生偶像的活泼气息，某个名为「时川学园夏之夜莺☆后援团」的迷之组织的存在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
「啊，小莺，这里这里~」
「好久不见啊夏莺。」
「哦~好久不见了叶空还有樱白~嗯~~~樱白还是那么柔软呢！」
夏莺跑过来扑到樱白的怀里，嘛，「顺便在某个丰满的地方蹭了好几下」这个事情我还是不要说了吧。
「小莺，暑假过得怎么样啊？」
樱白似乎没有察觉的异样，普通地问起暑假的事情。
「陪妈妈回英国那边的别墅去度假了，对了对了，这个是礼物~」
说着，夏莺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很宽大的纸袋里取出了两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
「是View工坊的手工巧克力哦~叶空的是黑巧克力，樱白的那份是抹茶口味的~」
「谢了，不过还真是像往常一样让人眼红的度假方式啊。」
记得夏莺的父亲是一家本国出名服装公司英国分公司的总裁，所以十分有钱的样子，假期不是待着她去私人海岸就是去外国深度游。有一次我还和樱白一起去拜访了夏莺在时川市的住所，不得不说其豪华程度已经到达「惊人」的级别了。
夏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嘿嘿，还好啦，因为妈妈说很想我才把我叫回去的，不然我倒是想呆在学园里把『完美坐标系』学会了的，啊，说到这个，樱白，你借给我的资料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能稍微麻烦你一下吗？」
夏莺拿出放在怀中的手机，翻动了几下后递到樱白的面前。
「『零子估测』吗？嗯，可以哦。」
「好耶~」
真是的，两个好学生，一说到学业就把我晾在一边了。
「那我先去楼顶等你咯？」
「啊！对不起小空……」
「没关系，不过别弄到太入迷连午饭都忘记吃了哦。」
嘛，那两个人两个多月没见了，这里就先不要打扰她们了。
樱白一脸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因为习惯了这种事情，我摆摆手示意她别在意，便提着便当盒向通向屋顶的楼梯走去了。
一路上，学生们在走廊里走动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文件夹和我认不出来的设备，大概都还没有处理完研究课题的事情。毕竟时川学园每个暑假都有给学生布置研究课题的风俗，而且有些课题比较复杂，所以处理起来会很费时间吧——我和樱白的课题是实物开发类的，加上翎月那嫌麻烦的性格，以致处理起来显得很快，其他人估计还要把等负责老师填好反馈表，再交到课题组长那里，这样一算，可能能在这个时间吃午饭的也就只有我们了。
现在，樱白也被夏莺拉去讨论问题，综合以上几点——
打开屋顶的门，果然，这里除了我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显得空荡荡的。
果然来得太早了吗？
高中部的屋顶和初中部的设计差不多，考虑到会有自带便当的学生来这里用餐，护栏旁边已经摆放了十多套的一桌四椅，还附有遮阳伞。
我走到其中一张桌子旁边坐下，然后按下桌上的按钮让遮阳伞撑了起来。
「嗯？」
不过，在阳伞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视线的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护栏旁边，站着一个少女。
不多见的纯白色的连衣裙，以及，随风漂浮的梦幻般的白色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有着淡蓝色的瞳孔的那个少女的样子，给我一种空灵的感觉。
少女感受到我的注视，淡然地转过头，看见我的样子，她嘴唇轻启，好像在说着什么东西。然而楼顶的风很大，我没法听清楚。
我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但就在我睁开眼的瞬间，少女已经从之前站着的地方消失不见了。
「……错觉吗？」
估计是因为睡眠不足吧，今天晚上早点睡觉好了。
我眯起眼睛，决定稍微休息一下。
……
「Boss吗？我到控制室了，之后呢？」
红色的警示灯无声地旋转着，将危险的红色渗透在这所设施每个房间。那种红色让人心里发慌，只可惜，能让它们暗下来的警备早已不存在了。
中央控制室里自然一片狼藉，或许是因为人们在逃跑的时候太过慌乱，各种各样的文档和资料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带着深黑色兜帽的青年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则正在使用这个中央控制台的固定通讯电话。
「嗯？红色的按钮和虚拟键盘器？哦，找到了，是那个浮在空中的东西吧？」
青年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随后看到了和他通话的人所指的东西——一个看上去明显十分重要的按钮，和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键盘。
「OK~把这个密码和坐标输进去就行了吧？」
青年用脖子和肩膀夹住听筒，按照电话中所给的指示开始输入。
请输入密码。
核对中……密码正确。
请输入项目。
解析中……确认启用紧急打击程序。
请确定坐标。
读取中……坐标读取完毕。
然后，在所有信息都输入完毕的时候，青年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确认紧急启动打击程序。
打击将在30秒后开始。
30，29，28……
「这样就行了吧Boss?……嗯嗯，那我回去了，啊，别忘了你答应给我的披萨哦，我要海鲜芝士口味~」
青年哼着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现在的这个中央控制室中还剩下的，除了那盏闪烁着的警示灯，散落一地的文档，还有一面正在倒数的屏幕。
「已进入紧急打击程序」
「距离打击开始还有：18秒」
「精确目标：……」
「时川学园」
……
「小空，我来咯~」
屋顶的门被推开，我从小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转头回应樱白。
「这次比以前快啊？」
我看了看手表，从我来到屋顶到现在前前后后也只用了十五分钟左右，放在平常，那两个人可能要废寝忘食地讨论一整个下午。
「嘿嘿，因为把小莺一起叫来吃饭了。」
樱白开心地说着，这时，夏莺从她的背后冒了出来，我头痛地捏了捏而额角。
「饶了我吧，和两个优等生一起吃饭啊。」
「嘿嘿，叶空，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嘛。」
「算了算了，别说『完美坐标系』了，『精确坐标系』我都还弄不好，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好吧。」
「说的也是，不过这次就放过你啦，我和樱白已经说完了哦？」
夏莺好笑地看着我，随后拉出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樱白也坐在了夏莺旁边，同时还不忘帮她整理了一下乱掉的领结。
我们打开各自的便当——樱白和我的自然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的那份里放了很多我爱吃的炸鸡块，而夏莺那份则是一个有着华丽包装，内容物是各种海鲜和山珍的高级便当。
「唔哇，又是莱拉小姐的杰作吗？」
「哎，虽然总是和她说我吃不了，但每次都一脸严肃地说着『这是每天必须补充的食物』强塞给我。」
夏莺露出少有的无奈表情。
以前一起吃便当的时候也总是发生这种情况。夏莺家里有位专门负责她起居的女佣，是一位从英国调到这里的叫做莱拉的女性，之前我们去拜访的时候也曾见过一面。与年轻的外表相反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人，除了每天都要给夏莺梳妆打扮，还从没忘记过准备一份豪华便当，这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按照以往的发展——
「叶空，你帮我吃一些吧。」
「嘛，又变成这样了呢。」
不过，这也变相为我的午饭提升了一个层次，今天也像往常一样在心中感谢了一遍莱拉小姐和夏莺。
……
午饭过后，我们回到各自的班级休息，按照安排，学园会在下午一点左右组织全体学生参加开学典礼。
因为届时会有很多媒体参与报道，所以这个开学典礼一般都会弄得很气派。「下面有请初中部学生代表，叶玲同学上台发言。」
新一年的开学典礼按照惯例在时川学园中心的「主多功能厅」举行，当然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的演讲。
一般不会用心听那些老调陈词的我，听到叶玲的名字，少见地鼓起掌来。
「诶？小玲是这届的学生代表吗？」
坐在我旁边的樱白惊讶地问道。
「啊，因为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排名第一，加上为心理系老师的研究提供了不少帮助，不如说当不上学生代表才奇怪呢吧。」
「小玲好厉害呢。」
「相比之下，叶空真是个没用的兄长。」
维诺从上面一排的座位探身说道。
「维诺，整天早出晚归，把妹妹一个人扔在家里在娱乐场所混迹的某人没有资格说我吧。」
「啊哈……啊哈哈……」
嘴上虽然吐着维诺的槽，不过，作为哥哥的我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叶玲这一点倒是没错啦。
叶玲仪容端正地走上台，将演讲稿在演讲台上放好，然后向着观众席标准地鞠了一个躬，面带微笑地开始了演讲。
「时川学园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在飒爽的秋风中，经历了一个暑假的休整，我们再次迎来了新的学期……」
以稿子来说是次中规中矩的演讲，或许因为是自己的妹妹在演讲的原因吧，身为观众的我竟情不自禁地产生了自豪感。
「小玲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呢，真不愧是小空的妹妹。」
「诶？这里按理来说会提到我吗？」
我讶异地看向樱白。
「因为，小空的感觉就是这样啊，好像做什么都处事不惊的。」
「叶空那个只是面瘫而已吧。」
嘛……虽然这话由本人来说很奇怪，但我自认为自己是个感情还算丰富的人，会让樱白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平时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的缘故。
「不过叶玲还真是个优秀的妹妹啊，真想和你换换啊叶空。」
「这话让莉莉迪亚听见了真的好吗？」
「唔……我是说假如啦，能和你换一下之类的……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啊！比起我们家那个蛮横的大小姐，叶玲家务料理什么的几乎全都会，能照顾我一天的话我就知足了。」
「那倒也是，不过……」
我看了看完成了演讲，正面带微笑向台下鞠躬的叶玲。
「那家伙不在我身边的话，我可能也会难办的吧。」
不知为何，脱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虽然听上去显得自己很没用，但说出来之后发现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或许我真的很依赖叶玲吧，各种方面上的。
咔！
就在我准备靠在椅背上继续睡觉时，给会场提供光亮的吊顶照明灯和台上的聚光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一瞬间，原本亮堂的会场变得十分昏暗。
「怎么了？停电？」
「谁知道。」
我整理了一下睡觉计划被打扰后产生的烦躁心情，然后坐起身来。
「樱白，能弄个光出来吗？」
「好，等一下啊小空。」
「谢啦。」
因为光线昏暗导致我只能看到樱白的轮廓，不过按照我对她的了解，此时的樱白应该正合拢着双眼，然后用手指在空中描绘着「零子阵」。
「『樱琉璃』。」
随着一声轻轻的鸣响，一片闪着淡红光辉的樱花瓣出现在茉莉的身前，在那瓣樱花的光晕下，我们得以看清彼此。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可是全市直播状态，擅自停电真的好吗？」
「说不定是校方的安排？」
樱白点着下巴猜测道，不过听着周围的人开始交头接耳，整个会场变得愈发得嘈杂，我否定了这个推测。
「看来不像是刻意安排的。」
「也是呢……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
维诺的话让我疑惑起来，我过滤掉四周的吵闹声，专注地感受着周围的异样。
「好像……是有什么……听上去是物体从高的地方掉下来的时候产生的。」
捕捉到这种声音让我明白了维诺所指的东西，只不过，当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大到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时候，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喂，咱们先从这里出……」
然而，已经没有足够我说完这些的时间了。
咚！！！
轰！！！！！！！
伴随着巨响而来的，是一股耀眼的浪潮。
震耳欲聋的轰鸣传到了我的耳膜里，连空气都仿佛要被震碎一样。
「爆炸」——在我被强大的风压吹飞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才认识到我所要面对的事情。
……
「呃……」
耳中还残留着嗡鸣声，空气弥漫着化学物质燃烧后产生的刺鼻味道。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处于疼痛的折磨中，尤其是左脚正传来刺骨的痛。我不断克服着晕过去的冲动吃力地睁开眼，但是之后我就后悔这么做了——入目的是被火焰充斥的地狱般的景象，肆虐的火焰毫无忌惮地焚烧着一切，原本光鲜亮丽的会场有一半变成了残破的废墟。
我用右手支撑着坐起身，让倾斜的视野恢复正常，然后确认起现在的状况。
脑海中仍然有些混乱，我一时没法想起变成这样之前发生的事情，即便如此，我还是强撑着观察了一下周围。
我们正在「主多功能厅」举办开学典礼。
坐在我旁边的是维诺和樱白。
想到这里，我急忙看了看四周，忽然发现了一些散落在身边的樱花瓣。
大概是用神礼把我们保护起来了吧，不愧是樱白呢——虽然很想这样称赞一下，不过当务之急是确认两人的安全。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尝试着站起来。
「唔！」
随着我将重心放在两只脚上，左脚踝的疼痛瞬间被放大了好几倍。我强忍着痛苦将身体倾向右边，勉强算是站稳了。
看这样子，估计是骨折了吧——不，说不定比骨折还严重？
真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地想这些事情。
站起来之后视野得以向外延伸了不少，不久我就找到了两人的身影——维诺有些难看地成大字型躺在地上，似乎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樱白则靠在墙壁上失去了意识，除了手臂好像被划伤了以外也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
确认了两人并无生命危险，我继续整理起思维。
会场突然停电了。
然后维诺和我听到物体从高空坠落的声音。
接下来便是爆炸。
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钢筋水泥的残块几乎全都堆积在会场东侧，而那里墙壁已经完全被炸没了，天花板则坠落到地面上，演讲台也没了踪影。看样子，爆炸应该发生在多功能厅的东侧的外部——要不是这里的墙壁都做过防弹防爆处理，这里的所有人可能都没法幸免于难吧？
而且，演讲台那边的人可能已经……
我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这种状况下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寻找救援。
「不知道叶玲……诶？」
我突然心中一紧。
叶玲她……好像刚演讲完吧？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大脑有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骗人……的吧？」
虽然心中仍然不愿意相信，但是，比起我自己的意愿，绝望和恐惧已经自说自话地布满我全身的每个毛孔。
完全顾不上左脚可能已经受到骨折甚至以上级别的伤害，我以最快的速度走了起来。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大脑擅自产生这种没有意义的自我安慰，即便我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那种连防爆墙壁都能轰飞的爆炸，我们也都是在茉莉的保护下才得以没受重伤，离爆炸源那么近的地方只会更加危险。然而，若是我不这么安慰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挪动脚步的勇气。
明明早上……还在一起上学来着，怎么会有事呢。
碎石和折断的钢筋堆砌的废墟挡在了我的路上，换在平常就很难爬过去的障碍，此时更是如同山峰一样难以攀登。我手脚并用，强忍着脚上的痛苦，狼狈地尝试翻过碎石堆，不走运的是，在我快要到达顶部的时候，左脚还是因为疼痛没能吃住力，我不堪地从上面滚了下来，回到了起点。
「可恶……」
我恼怒地向地板捶了一拳，脑海中又开始胡思乱想。
没关系的，肯定没事的，只要我爬过这里的话，叶玲一定会在那边精神地向我挥手，说不定还会「这么费劲，看来哥哥没了我真的不行呢」这样责备我一下。
然后，「是啊」，我会这么回答她。
给我等着啊，马上就过去了。
暗自做出这样的承诺，我又站了起来，开始用那副难看的姿势向废墟的上方爬去。
细碎尖锐的金属碎片划破了我手上的皮肤，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泥土混杂在里面，使之变成暗红色的血污。左脚的疼痛比一开始更加剧烈了，糟糕的是，整个腿部也渐渐开始麻木，变得不听使唤。
但是我没有顾及这些的时间。
伸出手，抓握，将身体向上提——我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哪怕每次只能前进几厘米。
「哈……哈……哈啊……咕……」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竭尽全身的一切向上爬着，肺部的压迫感意味着我的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疲惫让双臂酸痛不已，支撑身体的腰部不堪重负，汗水也落井下石地滑落到我的眼睛中，将视野变得模糊一片。
终于，几乎是在身体快要脱力的前一秒，我爬到了顶端。
这里的景象完全超出了我的最坏打算。
火焰，废墟，尸体，血液，残肢——充斥在我视野中的就是这些东西，无处不在，触目惊心，而不断放大的恐惧也仿佛诉说着「难以逃避」。
即便如此，我的内心仍在可笑地逃避着。
叶玲平时那么机灵，说不定已经躲起来了呢，肯定没事的。
我从碎石堆上尽可能快地来到平地，然后蹒跚着穿梭在这片人间地狱里——真是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形下还没有感到反胃。
疼痛已经被我抛却脑后，现在的我只想，或者说渴望，确认那个人的平安。
炽热的火焰升高了周围的温度，我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叶玲的身影。
每次看到女生的尸体，然后发现不是叶玲后，即便这么做会产生罪恶感，我的心中却暗自庆幸，然后徒然地增加一点幼稚的信心。
我明明清楚那些信心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承受着心惊肉跳的不安感，我逼迫自己不要去进行那些不吉利的幻想，然后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在脆弱的天平上小心翼翼地行走。现实无情地剥离掉我内心的每一层屏障，就算这样，我仍然在寻找着，哪怕希望渺茫得不堪一击，哪怕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
那份希望给予了我回应。
「哥……哥……」
「！……叶玲？是叶玲吗！」
耳中捕捉到熟悉的声音，实现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的狂喜瞬间充满了我的全身。
没错，是叶玲！她的声音我一定不会听错的！
即使那声呼唤如同落地之针一样微弱，我还是锁定了声源的位置，然后，几乎忘记了左脚的疼痛，我焦急地走了过去。
叶玲侧躺在地上，我连忙蹲在她身边，用右手撑其她的上身。
「叶玲，喂，没事吧！」
「哥哥……是哥哥吗？」
「嗯，是我，怎么样，有哪里痛吗？」
「我没关系……就是，肚子……感觉好烫……」
叶玲神色难看地用细弱的声音说道，我看向她的腹部，刚刚减少的紧张感再次升起。
制服完全被撕开，一条利器划伤的狰狞伤口正盘踞在叶玲的小腹中间，流出的血液已经淌到她的后背，滴落在地上。看样子是被折断的钢管之类的割伤的。
「这哪里是没事啊。」
虽然伤口很浅，不至于伤到内脏，但以这种出血量和感染的可能性来判断，如果不马上接受治疗的话，叶玲的状况会很危险。
「坚持一下，我现在就背你出去。」
「诶嘿嘿……哥哥，果然，来救我了，谢谢……」
可能是不想让我担心吧，叶玲十分勉强地对我笑了笑——这让我十分不好受。
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啊……
「感慨什么的等会再说吧。」
说着，我准备把叶玲背在后背上。
走回去可能会比较费劲，只能创造个绳子出来把她绑在身上了，不过总归算是没事——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噗。
「……诶？」
血。
残留着体温的鲜血。
连吃惊都来不及，滚烫的带着腥味的血液，溅满了我的脸。
「叶……玲？」
捕捉到那朵鲜红的来源，我僵硬地低下头。视线停留在那娇小的胸脯右侧，在那里的，是一个高速飞行的螺旋体贯穿而成的血洞。
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的日常生活中的，子弹，造成的伤痕。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紧抱在怀中的身体猛烈地抽搐了一下。
「咳……」
被我抱着的叶玲咳出嘴里的血沫，我恐惧地感受着她逐渐瘫软的身体。
「叶玲！叶玲！！不要闭眼！把眼睛睁开！睁开啊啊啊啊！！！」
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因为，除了这么做，我还有别的可以做的吗？
「哥……哥……」
「别说话，别说话了！给我坚持住啊！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嗯……咳！」
大脑内思考的东西全都乱作一团，莫名的绝望涌上心头，不管怎么去考虑现在的状况，得出的结论却始终只有一个——
叶玲会死。
「！」
不会的，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我就像在说服自己一样，抱着叶玲猛地站起身。
全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危险——或者说，我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些，即使内心的深处知道自己可能正被一种名为枪械的武器瞄准着。
即使这样——
噗。
「咕……」
右肩传来灼烧的痛感，血液从疼痛的地方迸发出来，手臂的力量一下子减弱许多。
我勉强自己抱稳叶玲，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噗。
这次是腹部。
子弹穿过肉体的声音在我耳中变得格外明显，疼痛比起之前显得更加剧烈，但我仍然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站稳身体。
我的身体晃动起来，双眼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脑海中渐渐响起晕厥前的嗡鸣。
即使这样——
噗。
「唔！」
最后是右侧的大腿。
本就靠着右腿支撑身体的我，瞬间失去了平衡趴倒在地上，叶玲跌落到我的身边。
伤口处血液开始止不住地从身体中流出，在我的身下形成了一滩血泊，力量随着血液飞速地流失。
即使这样——
「开什么玩笑啊……」
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再次站起来的体力了，我还是不甘地伸出手。
一点也好，哪怕一点也好，让我感受到叶玲的存在。
那个温度一定会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噩梦的吧？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骗人的。
是啊，这种离谱的情节，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对吧……叶玲……」
我握住叶玲的手，却只感到毫无生机的冰冷。
「可恶……」
谁都好，告诉我，谁来告诉我啊，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
「啊啊啊啊！」
在叶玲被枪击的两分钟后，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明明，只有两分钟而已——短得连哭出来都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这是承认了吗？这个荒谬的事实？
啊，也只能这样了吧。
我这种平凡的人，哪怕再不讲理的事情，除了承认我还能做什么？
一味向往平凡的这个自身，现在能做到什么？
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就连保护自己的妹妹都做不到。
叶玲会死。
我也会，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地死掉。
因为我的颓废，我的软弱。
我看向叶玲，带着悔恨和自责。
叶玲的眼皮颤抖着，眼睑也下垂了一半，即便如此她还是强睁着眼睛。
她像往常一样对我笑着——说不出来话，却依然强撑着，为了我这个无能的哥哥。
那个笑容放大了我内心的情感。
这就是绝望么？
耳朵紧贴着的地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余光中看到一群穿着军用迷彩作战服，手持枪械的人，加上那用来遮盖容貌的墨镜，毫无疑问就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也是，把叶玲杀了的可恨的人。
愤怒在胸口积聚，但是用来抒发的力量却完全没有——发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那股愤怒变成了对自己的怨恨。
现在察觉到还有什么用啊。
这样弱小，连保护好自己的亲人都做不到——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还会产生这种想法，为什么不在之前就想到呢？
如果我，能稍微起点作用的话……
如果平常不那么懒散的话……
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不苛求拯救这里所有的人——就算会被说成自私，如果能把叶玲救走的话……
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就是因为我一味想着平凡地生活。
叶玲才会……
「哥……哥……」
细弱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还有……」
叶玲闭着眼露出微笑——那是她所能露出的最灿烂的表情。
「对不……起……」
原本轻握着的小手，再也没有力气传来。
脑海中，最后的支柱轰然崩塌了。
黑暗的情感，和泪水一起涌了出来。
我哽咽着，握紧叶玲的手，任凭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肆虐我的全身。
那时候我第一次——
「真的是……」
很讨厌啊，这样的自己。
——第一次产生了这个想法。
嘤——
「是你输了，『无垠创世』。」
「……谁？」
心中忽然响起了听上去像是女孩子的声音，空灵悦耳。
伴随着轻轻的吟声，一阵耀眼的光芒充斥了我的双眼。
出现在那里的是一个人影。
深邃而纯粹的蓝色瞳孔，白色的长发流顺而夺目，整齐没有一丝污垢的纯白连衣裙，给人一种仿佛天使般的感觉。
我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少女则默默地注视着我。
「你是……屋顶上的……」
眼前的就是那个曾经出现在屋顶，被我当作幻觉的女孩子。
似乎是默认了的样子，少女平静地问道。
「差不多该醒来了吧？」
「醒来……你在说什么……？」
对少女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但她那形同天籁的嗓音却领我的心中萌生了熟悉的感觉。
「确认到记忆回复出现异常，现在开始进行主动引导。」
像机械一样生硬地说着这些话，少女忽然跪坐在我面前，然后伸出食指点在我的眉间。
「记忆音像导入开始。」
……
「我们来打个赌吧。」
……
「唔！？」
脑袋突然如同要涨破一样痛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拼命地要挤进去。
声音，在脑海里……？
大脑中响起的声音的主人无疑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随着那似曾相识的话语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遍布我的头部。
好痛。
痛，好痛啊。
大脑愈发疼痛难忍，与此同时，心中却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无垠创世」是什么……？
赌约是什么……？
我是……什么？
……
「你的力量，是应该存在的，以前是，今后也是。」
……
声音和疼痛再次传来，不同于上次，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叶玲失去了呼吸，失去应有的笑容，就在我身边死去了……
这种事情应该是第一次才对……
可是为什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样的惨状，以前好像经历过。
就像是好不容易才重新粘在一起的珍爱的易碎品又被打碎了一样的，这种令人恼怒的无力。
这种窒息的绝望感，这种不甘的心情，还有对自己的厌恶。
全部都……在什么时候体会过。
我到底是……
「你输了。所以，请像约定好的一样和我缔约。」
「缔……约？」
「是的，现在的你已经不能再创造生命了，想让这个叫做叶玲的女性活下去的话，只有这一个途径。」
「创造……生命？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个没用的眷使而已……」
「不对。」
白发的少女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的话。
「你是『无垠创世』，『魔剑魔铳的无垠创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是……」
……
「如果你输了，就请你和我缔约，协助我完成目的。」
「在那之前，就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吧，『无垠创世（The Vast）』。」
……
「！」
地震。
废墟。
尸体。
血。
本应已经死去的，最重要的人。
原本不愿再想起来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放映着。
「是吗……是这样啊。」
可能是因为脑海中的骚乱的东西都在此时回到了原位吧，疼痛减轻了不少。
以往的惨剧在我的脑海中回放着，让我回想起很多事情。
一度被我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充满我的思想。
为什么这种感觉那么熟悉。
为什么我会觉得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以及，那个「赌约」。
「根据你的表情分析，你的记忆已经回复了。」
「啊……是啊……我……」
曾经发生的事情涌回我的脑中，令我心情有些复杂。
真是讽刺，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了。
我果然是个没用的人啊。
但是，比起这个——
「总之和你缔约就可以了吧？」
「是的，在那之前要听一下内容吗？」
「哪有那个闲工夫，得先让那帮犯罪分子安静下来啊。况且，『奇迹』是不会骗人的吧？」
我看向从爆炸产生的缺口进入到会场内，此时正在开枪镇压人员的那群人。
「是的，最后确定，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啊。」
虽然心中仍然迷茫着，讨厌现在的自己，同时也在害怕着原来的自己。
不过在那之前，果然还是有些不得不做的东西。
不管是谁，都不是想平凡就可以变得平凡的。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诚然，强大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然而，若是甘愿弱小的话，就什么事都做不到了。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向那纯白的少女——我所能依靠的唯一的存在，伸出手。
即使那种强大一度破坏过自己的生活。
但是，保护——说起来还真是中二——这种沉重的东西，也只有我能承担了呢。
「所以，拜托了。」
「请求确认，Initial Program启动，代号：Pure Zero。」
少女语气毫无波动地说着，平淡的声音如同在执行着程序一样。
「缔约者确认，连接开始。」
三道由数据组成的白色光环环绕在了我和少女的身体周围。
「身体信息解明。」
「能力结构解明。」
「基础认知完成。」
接着，一道光环开始有灵性般转动起来。
「零子性质解明。」
「零子排异性适化完成。」
第二道光环随之转动。
「执行核心程序。」
少女的额头出现了一道铭文庄的东西，随后全身沐浴在了白色的光华中。
「铭刻完成。」
最后，第三道光环轮舞。
「零子泵构建开始，执行最终程序——」
「『最初奇迹（Initial Miracle）』。」
嗡！
一瞬间，耀目的白色之光包围了我的身体，熟悉而温暖的感觉弥漫在全身的各个角落。
力量渐渐流到身体里，奇妙的感受蔓延着。
不论是以前掌握的知识、技巧，甚至是身体的「习惯」，全都一丝不差地物归原主。
零子活跃地在我的身边跳动着——换作之前的我可能连这种现象都感受不到。
「呼……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啊。」
我不知为什么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不过我没有深究原因，因为眼前还要解决一些麻烦。
待白色光芒散去时，引发它的少女仿佛脱力了一样昏睡了过去，而那些恐怖分子也被这里的异象惊动，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枪械，警惕地看向我所处的位置。
「什么人！把手举起来！」
我缓缓地站起身，带头的一个男性马上对我发出了警告。
但是我对于这些肆意掠夺他人的性命，依据命令开枪的家伙，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理会，尤其是——
我看向了叶玲，愤怒几乎要侵占理智。
——他们对叶玲开枪了。
光是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直接采取以牙还牙的方式回应。
「『极致坐标系』。」
「『生体构造』。」
精确到微米的立体坐标系，在我的视野里以我为中心向四周展开，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囊括其中，同时，零子在我的干涉下有目的地活动起来，打入我体内的弹头被迅速地排出体外，伤口的失血也随之停止——这便是眷使的力量，或者说是我作为一位眷使曾经拥有的能力。
砰砰砰！！
察觉到事情正往计划外的方向发展，不远处的恐怖分子开始对我开火。子弹从数个步枪中倾泻而出，飞向我的方向。
换作普通人可能早已被射杀了吧，这么想着的我抬起右手。
演算，干涉，生成，轻车熟路地进行完这些步骤之后——
「『动能中和』。」
——原本呼啸而来的子弹就这样停在了空中，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坠落到了地面。虽然大部分都被阻挡住了，但还是有一发擦过我的头发射进了后方的墙壁上。
「啊啊……生疏了呢，不过也没什么影响。」
恐怖分子似乎也属于训练有素的类型，在发现我没有被击毙之后马上又开始射击，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
我持续着演算和生成，以致于子弹靠近到我前方三米左右的位置就会被产生反向动能的零子停止，丝毫没能击中我。
「什，什么啊这家伙！怪物吗！」
「不要怕！对方只是一个天赋者而已！给我射击！」
「可，可是，子弹全都被拦下来了啊！」
因为建立了「坐标系」，恐怖分子们惊疑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里。
「只是一般人类吗……？」
没有天赋者的话，这种程度的敌人通用式就足以解决了呢。
保持着「动能中和」的演算，我启用了攻击的演算。
干涉，生成。
「『零子震荡』。」
嗡！！！！
……
「哼嗯，醒过来了吗，『无垠创世』？」
昏暗的房间里，一张华丽的红色座椅上，一个人影正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趣地说着。
「那么这次就让我一点一点地来吧，上次的游戏，还没玩够呢。」
怀念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感受着远方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波动，声音的主人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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